Charky甜饼娘

【脑中有梗千万个 正经下笔写不出】

一只奇怪的甜饼星生物
驻扎在欧美圈荒无人烟的边缘地带
只会写文QAQ产出很慢很慢很慢
挖坑力Max+,填坑力为零

冷逆西皮专业户
安利狂魔
全球关爱法鲨协会成员
帝都学生党

最近入了GF, Rick and Morty, Inside No.9
还开始沉迷大老师和白老师
以及烂喵和有缸!!

HP/漫威/x汉子/LOTR/MF/SPN/TBBT/THG/
三体/阿森一家/DH/NAM/SW

珍妮/一美/二鲨/小李子/大佩/开花/涵涵
建军/休叔/糖豆森/Chris Pratt
海姨/石头/汤包/大表姐/屈臣氏

EC/狼队/盾铁盾/寡鹰/寡all/银红/贾奥
DS/Destiel/(D-all?)/自由意志组/
德哈/犬狼/罗赫/斯莉/鹿犬/伏贝/GGAD/
LGL/ET/密林父子亲情向/EA/Johnina/JOJ/SR/绿虫/章东/
Shenny友情向/Nelsa/HE
鲨美/J2/佩花/Double Ch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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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原创/短篇】

好久不见。

又一篇从诗歌改来的小说。其实同时还是篇未入围新概念的文章,但我好像没在它身上看见所谓“写作梦”的死亡,尽管它缺点连篇,我也不想急着活埋梦想,更何况早已过了要靠他人一个点头来认可自己幻觉成真的年纪。

发上来存个档,提醒自己下一步是要写出个读起来不费劲的故事:)


名字

“你做过最恐怖的噩梦是什么?”对面的男人问。

她不禁愈发怨恨起杂志内页“五十个问题更快了解彼此”栏目的编辑了。

“这个,说来挺奇怪的。你可能听过类似的,因为我是先看了一部电影然后才做的梦,情节也很像。但总之挺奇怪的。”在一场相亲中,双方理应地位平等;但她从小到大面对刁钻古怪的问题都不会反问,只会提笔作答。

男人看着她,脸上是饶有兴致的表情,但点头的幅度极细微。

“看了一部电影,对。是个老片子,六七十年前的了。时代不同嘛,我知道,但是的确很恐怖——讲小孩上学的,一开学,老师站在前面,地下一圈儿小朋友,老师就说,来,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你今年几岁了?住在哪?最喜欢干什么?还有,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团在胸口的寒气终于呼出,她感到温暖的虚无。

男人的表情有点僵。她等着他说一句:“是挺恐怖的。”但他没说。于是她只好自己尴尬地接下去:“我知道啊,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些事,但你要是想一想…”

“是挺恐怖的。”男人说。

她投去一簇感激的目光。

 

即使是现在,也很少有人对自己的名字守密如她严格。

她八岁的时候,家里有个远房亲戚突然去世了,姓尹名卓,名牌大学博士,业内小有名气的文学评论家,晚报上辟有专栏《月下独卓》。那种层次的人,和她一家三口的来往是很少的,生死都没什么交集。这事出了三五个月,涟漪正要平息之时,湖水上打起新的波浪:尹寡妇在家整理东西,突然就翻出一本日记,油黄色封皮,洇蓝水儿的钢笔字。这则八卦是怎么传到她妈耳朵里的,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按理说,就连八卦传闻的渠道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但那年,她八岁,一个人坐在茶几前做口算题,顺便吃一碗水灵灵的小西红柿,听见卧室门后她妈的声音。那声音一贯大,像报喜讯的高音喇叭一样鸣响:“……你知道那个日记翻开第一页,写的是什么?你猜猜?”

她的心一下飘进“小时候”的一次全家聚餐。再小的小孩儿,也有更小的时候,再年轻的记忆,也有更模糊的版本。全家聚餐挺多,她们全家都是爱热闹的人,但那次人来的最齐,尹博士也在。酒席上,她莫名其妙坐在他旁边。尹博士戴一副金丝眼镜,衬衫领子齐齐整整,黑亮亮的一个方头手机摆在玻璃圆盘边上。菜还已快上齐,但她最爱的笋炒肉还没踪影,她吵着要玩手机,尹博士就给了她。没有游戏、视频、公主图片,手机实在无聊。但偌大的世界上,竟没什么别的足以吸引她。于是她以孩子独有的钻研与刻苦,把“设置”调了个遍;又去翻短信,看电话,来来回回读通讯录里不认识的名字。直到某一个万劫不复的瞬间,她不知摁错了什么,手机开始说话。

手机说:“今天不行,今天要陪家里吃饭。”

手机又说:“谁是你家里人?是她还是我?好啦亲爱的,我们明天见。”

手机的声音是一个平庸得很舒服的女音,发声的女人是手机品牌花重金聘请的当红明星,在最新款的系统里负责“朗读模式”。女人在电视剧里从来都请后期配音,这可能是人们唯一听到她声音的机会。尹博士从来没想过开启这个选项,而她刚上手十分钟就以一种天真的无意识打开了。

手机被尹博士像鹰叼兔子似的夺走了。她还愣着,一大盘竹笋炒肉片腾着热气“咔哒”一声坐到玻璃圆盘上。

其实也没什么的,她后来偶尔想起这事的时候总是夹带着想。那天尹博士的手机音量调得很低,周围的人又都在忙着夹菜寒暄。退一千万步讲,他两边坐着的都是小孩子,他的妻子坐得远,是一定听不见的。尹博士喜欢小孩是出了名的,他自己有两个女儿,一个比她大一些,一个比她小一些。

她妈还在环球广播着。她当然憎恨出轨的人;但在那一刻,她心里颤颤的。尹博士已经死了,也许死了的人的秘密都活该一辈子被埋葬窒息。高音喇叭声不由分说撞进她耳朵里:“可别告诉别人啊——尹博士不叫尹卓,日记第一页上就写着,他叫尹狗蛋!”

她的脸热得通红,像瞥见了别人家最羞臊的底子,最经年的藏垢。

“怎么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呢,‘尹狗蛋的日记’!”

她爸的声音一直低,被辩驳后更低,只有喇叭声还在讲。她盯着口算题练习册,再也吃不进西红柿。她感到歉疚,却不知对谁,也不知为什么。

 

对于大多数不如她“早熟”的人来说,名字成为隐私是在十几岁左右的事。一上初中,人人都开始守口如瓶,尽管他们的档案上名字的笔画还远未显露清晰。许多人连姓氏都不肯告诉别人,除了隔壁班有个姓萧的倒是人人知晓。不过她想,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她也得了像“萧”这样好的一个姓,她也乐得显摆。

关于她前桌的姓,早早就开始有人猜。答案在一个最冷的冬天差点揭晓,那年风大天寒暖气晚,课上到下午第一节,教室里还是一班彩色羽绒服小包子团坐。前桌不是,前桌永远是校服外套里一件棕色高领毛衣,棉毛刺刺剌剌,硬邦邦直捅到下巴上。前桌就像个颈椎骨折了的人一样,支着脖子听课。最冷那几天,小半个班已经请假回家去了,上课看黑板时的视野格外清凉宽阔。她就看到前桌一直在抹鼻涕,他似乎从不带纸,袖口上一开始是亮晶晶的道儿,眨眼就结成一绺绺脆生生的灰白。

暖气来过几天就到体检,男生女生都时装模特一样麻利地脱掉校服外套,展览出五颜六色的花衣服来。她提前准备好穿了一件长袖T恤来,黑底印一行白色字母,是一句挺前卫的歌词,不至于露怯。她旁边的女生穿了蓝绿色的细格子衬衫,头发因为刚量完身高而披下来,招招展展。忽然到了她前桌,他憋红了脸,就是不肯脱。

“你那件毛衣太厚了嘛!你这样我怎么测你心跳!”护士以和外表不相符的大嗓门扯着喊。

他就不脱。一个探身,躲进帘子后面,没人用过那个帘子,它太严实,显不出他们张牙舞爪的美。不用帘子的人都盯着帘子,过了几秒,里面丢出一件要用帘子的人的棕毛衣。护士走进去,嘴里还在叨咕,这什么孩子。没人敢动那件毛衣,都远远看着。又过几秒,护士又走出来,迎着一群初生虎狼似的好奇而贪婪的目光。帘子后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只胳膊,在地上探了探,一摸到毛衣的一角就猛地抓回去了。但没有用,他们都已看清了:她前桌胳膊上皱巴巴套着的是一件秋衣,灰白色,袖口浑浊。早就没人穿秋衣了,至少五十年前这东西就已一阵风似的销声匿迹。

前桌再从帘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收到的眼光已不一样了。就是从那时起,传言更汹涌澎湃,但直到他们快毕业时才终于迎来大快人心的结局。临近中考要做档案整理,被选中去作帮手的那几个里偏有好事者,一到别人的名字被录入电脑时眼睛最不安分。中午“帮忙”完回来就有人开始说看见了她前桌的姓,老师用的五笔输入法,又猜又认大致是个“牛”字。听了这句,对名字之事了解得多的人就半明半暗地笑了。她属于天真的一拨,凡事要靠几个转播才能跟上节奏,现在想起来是她最好的那个朋友给她讲的:“你傻啊?‘牛’字后面配什么名字能好听?怎么配都好听不了!不信你给我说一个好的来听听?”

即使给时间想,她也是说不来的,更何况即兴了。

初中毕业之后她才开始在网上看一些新闻评论区,阴暗而有趣。譬如有人说,姓氏制度不公!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有动听的姓,什么“季”“陆”“安”“林”,配什么都好听,有的人,姓“马”“赖”“胡”,绞尽脑汁也只是落俗?还有的人擅长把一切都与姓揽上关系:上个月撞人的那个司机,之所以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是因为……是因为他姓赵。这样的评论栏她能连看上一个小时,无声地津津乐道。反正她自己姓李,不好也不坏,同等境况的人一大堆,只能靠名字出头。

评论栏她看了转头就忘,忘不了的是前桌在“谜底揭晓”那天的脸色,安静如歉收的土地。

 

尹博士没死的时候,她最怕名字迟迟不来。和楼下的孩子嬉戏打闹,那时他们还毫无忌讳,叽喳着互相问叫什么名字。她拼命回忆自己档案上那两个字的样子,但它们实在太模糊不清,笔画实在太残缺,没有任何可言说的形状。但她看别人都胸有成竹,于是赶紧在看过的书刊电视里挑出一个——一般是“馨雨”或者“佳怡”。说来也奇怪,大家说的名字都差不多,不外乎那么几个。男孩大多是“子昂”“浩然”,如果电视台那一阵在放经典老片,“海涛”“建国”也常出现。她和他们交换一番,就各自心满意足了。

尹博士死后,她得知尹博士真名之后,她开始恐惧名字的显形。但那两个字还是日复一日不易察觉地变得更清晰,越来越确定、越来越铁板钉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害怕的是什么。上高中那会,有同学的名字显得快的,已经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了。家长间也开始流行一种“问孩子名字”的风潮。她家还好,父母在家都叫乳名,那是他们最熟悉的两个字,嘴里念惯了,含义已经被咂干,只图一个轻车熟路。偶尔问起大名,她就说还没显明白——这倒也是真话。她时常没事了就去翻那本唯本人能阅的档案,上面的两个字的确还是看不清的。这进程大概也不会猛然加速。只是苦了她那些字显得迅速的同学们;他们都像守护最后的尊严与梦想一样守护那两个(或一个)字,但不幸的是,总有人经不住逼迫或诱惑,说了。

这样的人里,她只认识一个,那人最后离家出走了。父母就是不能接受——就像尹寡妇翻开日记的一刻——朝夕相处的人怎么有个意料外的陌生名字?好生姓孔的一家,代代沿传的行辈,怎么到他这里就变了味?孔庆X,孔繁X,孔祥X,孔令X——这样的家谱,最末处怎么容得下“孔杰克”的存在?

这倒也不怪他。对于人的自由意志是否能影响名字的形成这事,吵了几十年了,说不清的。

自由意志可以影响的那些,是艺名、笔名、外文名——不是孔杰克那样的伪外文名。电视上的妮妮娜娜、歌声里的阿红阿妹、书里的俊松伟石看多了,脑子也容易昏。比如那天她读《贝多芬传》,费时间在猜贝多芬的真名叫什么。想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贝多芬那个时代还没有《新姓名法》呀。可她还是常常会想,贝多芬真就叫贝多芬吗?他传记上印的字,真就是他的名字吗?

老旧的言情小说里,男女主的名字连起来正好拼成一句诗。早被废弃的俗话讲道,给鸡鸭猪等畜生取了名,一唤,它们就有魂儿了。已灭绝的算命先生曾说,把名字报给我,算算你这一辈子是吉是凶。她觉得这些都太宿命,名字是可以比魂先存在的吗?

万一有一天她死了,倒是真不知道该往墓碑上刻什么。难不成,刻身份证号吗?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跳过这个问题,不问你的名字了。”对面的男人有点尴尬,她也是。

她倒是告诉过一个人她的名字。也是在初中那段肆无忌惮的悠长时日里,她和全班最孤僻最清高最对整个世界都不屑一顾的黄毛小姑娘交上了朋友。两人都不会在教师节给老师送花,不会得体地叫叔叔阿姨好,却相得益彰。漫长的下雨天,日子长得用手电筒光打着也望不到头,她们在食堂清静的角落里啃冰激凌,暗暗窥视人间,无事可做。那时候的她,一连吃四个也不在话下。对面的黄毛姑娘抬起脸来一笑,满脸都是蛋筒的黏渣。

就这么过了两年。某一天回家的路上,黄毛百无聊赖踢着石子儿,突兀地一抬头:“你叫什么啊?”

那正是她对自己名字最敏感的时期;但问者不是别人,是黄毛。于是她开始回想自己的那一寸档案纸,跟在姓氏后面像泥鳅一样越紧握越滑溜的两个字,想得脑袋发疼。突然,就那么一刹,她觉得那两个模糊的字形,很像两个字。接下来,就是越想越像了。

她就这么告诉黄毛了。黄毛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昂着脖子回复:“我叫若冰。”她也拿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心里想,真是名如其人,黄毛对“外人”的确一直是块冰。

后来一模排名出来,她拿回家一个天文数字。父母终于开始逼紧,她也半推半就收了心。后来中考她竟然考得还不错,上了所重点高中。后来她也就再没见过黄毛。直到几个星期前,她突然在新同事的朋友圈里看见黄毛,挤在人多势众的合照里,笑得跟当初一模一样,只是毛不黄了。她赶紧去问,对方答:“啊,是我之前那个单位的领导啊!人比我年轻,干的可是风生水起,上层下层都喜欢!都叫她桃花姐,最会来事儿,灿若桃花嘛!”

她不甘,又对了一遍身份证号,没错儿,桃花就是若冰,就是黄毛。这下她可有点手足无措了。可再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可惊奇,毕竟她自己的名字(上大学时就完全显露了)也和当初报的那个大相径庭。而且,现在回头看,她也觉得自己这个人还是和现在这个名字更搭一些。当初她报的那个叫“秋月”,可活了这么大,她看过几回秋天的月亮呢?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认输。那天放学的画面在回忆里被她渲染得有点过度美好。那时的世界干净得让任何人不忍死去:天气高爽,阳光明亮,她们的名字都很美丽。哪怕只有那么一刹那,那也是真的。在那一刹那间,在自己的脑海里,在黄毛的沉思的心里,她曾经成为过一轮秋天夜空中高挂的月亮。

 

从相亲的咖啡厅里走出来,她发现自己突然想通了,去他的墓碑吧,刻什么重要吗?名字都像量子,一出口就坍缩。被认识与铭刻的只是她,而她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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